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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骁庭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一变。
秦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终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刚刚的信誓旦旦全都变成了难堪,“骁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贺骁庭的眸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从容和魄力,甚至没有半分狼狈和难堪,“我可以接受这一切,婚礼继续。”
贺时冷冷的笑,那双经过岁月打磨和洗礼的锐利黑眸微微眯起,略带沧桑的脸已经全然没有表情,阴森又摄人,“好啊,你现在是贺家的掌权人,既然你想娶那就娶,但是林家欠我们贺家的说法,你必须给我讨回来,不然……”
“我能把你捧上去,也就能把你拉下来,除非你什么都不想要,除非……林小姐什么都不想图!”
言外之意就是,即便贺骁庭不追究,他也会继续追究。
除非贺骁庭什么都不想要,而贺骁庭什么都不要,就意味着他将一无所有,也就失去了联姻的价值。
如果这样的话,林嫣还肯嫁,那他都无所谓。
反正像他们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所以谁是家里的女人,谁是外面的女人,就显得没有多么重要了。
谷咏梅红了眼眶,赶紧走过来小声的劝道,“小庭,你就听你爸爸的话,别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为了那样的女人不值得啊!”
秦露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也跟着劝,“骁庭,这场婚姻的初衷,你比谁都清楚,既然结果已经注定无法挽回,那你就该早做打算,明哲保身才对啊!”
贺骁庭没有说话,始终低垂眉眼,但却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完全把别人的劝慰当成了耳边风。
林嫣的父亲林明翰母亲欧荞,在林嫣提着婚纱裙摆走过来的时候,就一左一右走到了她的身边。
听到贺家那边传来的不堪入耳的话后,欧荞没有着急回讽,而是皱起了眉头,低声询问身边的林嫣,想要尽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嫣儿,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傅青山跑来纠缠你,威胁你,你为了把事情压下去,能顺利和骁庭举行婚礼,才不得不与他周旋?”
更多的话,欧荞没说。
但林嫣心里明白,母亲是真的很喜欢贺骁庭,喜欢他的踏实稳重,更喜欢他的责任感。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却还是处处维护和偏袒她,让身为母亲的她很是动容,至少在遇事时的反应,比傅青山强上一万倍。
林嫣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欧荞,脑袋里都是傅青山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他说她只需要装傻,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他会替她解决。
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事实上,是她不太会拒绝傅青山。
这么多年,她什么都学会了,唯独没有学会怎么拒绝他。
欧荞等了几秒钟,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自动将她的迟疑归结成她想要的答案,“我就知道傅青山没安什么好心,自己没本事不幸福也就算了,还要跑来米兰拖着你不幸福,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烂最渣的渣男。”
话落,她就伸手拉过林嫣,让她面向自己,“嫣儿,既然骁庭都说不在意……”
“妈……”
林嫣没等欧荞说完话,就蹙起好看的秀眉,打断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些话,“我和……傅青山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您不能因为喜欢贺骁庭,就自私的把这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他的身上,他没有错,只是太爱我。”
“爱你?”
欧荞的脸色瞬息万变,最后像是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贺时和贺骁庭那边的气氛僵持不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拉着林嫣走到了教堂的一角,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后,才低淡的问了一句,“嫣儿,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和傅青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千言万语,林嫣只能低头说一句,“妈,对不起。”
是她辜负了家人对她的关心和信任,也辜负了贺骁庭的心意,更加对不起傅青山所受的伤害。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不想否认,也不能否认。
“嫣儿,你当初信誓旦旦的对我们说,说你很爱贺骁庭,说这一辈子非他不嫁,说你会很幸福,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你想过我们长辈的心情,想过该如何收场,想过你自己吗?”
林嫣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妈,对不起,对不起……”
事到如今,她很想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她又清楚的知道,无论她的解释有多么合理,多么名正言顺,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甚至,会变成他们眼中的狡辩。
虽然她是真的对傅青山死了心,虽然她是真的打算嫁给贺骁庭。
但那些都已经变成了曾经,说出来也只是一徒增的笑料。
还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这段时间以来,她处理感情的方式确实不够干脆利落,这样的结果她能接受,骂名她也会背下来,而不会一味的逃避,让傅青山承受这一切。
那样的话,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嫣儿,事情已经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你没有对不起别人,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欧荞面露疼惜,却又有着几分责怪,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情传出去,你以后再想嫁人,就真的比登天还难?”
“你又知不知道,温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如果你斗得过她,现在住在傅家老宅的女人会是你,而不是她。”
欧荞的话,像是带着万箭穿心的力度,将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但也只是一秒钟。
林嫣缓缓的抬起头,声音低柔,“妈,虽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就像您说的,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我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她停顿了两秒钟,接着继续说道,“我不怕别人有色的眼光,更不怕那些难堪的流言蜚语,当然也不怕我会嫁不出去,我更怕的,是你们对我失望。”
欧荞听到林嫣的话后,内心震动不已。
她突然觉得她这个母亲当的很失败,好像从未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更没有在乎过她心里的想法。
只是一味的把自己的喜好和思想强加给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开不开心,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妈,我可以不嫁,可以当个聋子和哑巴,也可以忽略那些风言风语,只要您和爸爸还要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欧荞眼眶微红,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会不要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和你爸爸心目中的公主,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千金宝贝,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林嫣动容,柔软的双臂环抱住欧荞,“妈,谢谢您,有您的这句话就够了,真的……够了。”
欧荞回抱住她,脸上都是心疼,“你呀,就是太死心眼,尤其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挖空心思的讨好和付出,从来都不会为自己着想和考虑。”
“那是因为我是妈和爸的女儿,所以才会这么笨!”
这边欧荞和林嫣母女敞开心扉,打开了心结,那边的贺家父子依然剑拔弩张,好似随时能发动一场战争。
而欧荞和林嫣走到教堂角落的举动,也已经证明了她们的选择,不嫁。
林正臣年纪大了,从洛杉矶折腾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这会儿开始头晕目眩。
林南城看见,赶紧上前扶住摇晃的林正臣,插了一句话,“贺总,贺先生,我爷爷身体有些微恙,我要先带他去医院,婚礼的事情,等我们双方都缓一缓再谈也不迟。”
说完,没等贺时和贺骁庭有所反应,就搀扶着林正臣往教堂的门口走去,林明翰始终保持沉默,这种时候,说多错多,如果没有必要,他不会轻易的开口说话。
在林南城扶着林正臣走出几步以后,他就朝着贺时和贺骁庭父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礼貌的道别,接着就转过身,跟在林南城和林正臣的身后往出走。
整个教堂安静了五秒钟以后,就响起了贺时铿锵有力的声音,“婚礼的事情不交代清楚,抱歉,你们谁都走不了。”
说着,他就挥了挥手,下一秒钟,就有数道黑色身影从教堂外面涌进来,将林家人团团围住,人数之多,和电影里面所渲染出来的黑帮对峙场面不相上下。
林南城皱了皱眉,将身边的林正臣交到了林明翰手中,随后转过身,看向笼罩在一片烟雾中的贺时,“贺先生,你当我林南城是从小被吓大的?别说这点小场面我不会放在心上,就算更大的场面,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说过给你交代就会给你交代,也请你高抬贵手。”
贺时低低的笑了一声,“林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你们欺人太甚。”
“从一个月之前,我们贺家就开始策划和筹备这场婚礼,为了能给林嫣一个难忘的婚礼,付出了巨大的人力和才力,喜帖印了一堆,也发了一大圈。”
“现在呢,整个米兰城的上流圈,甚至是国际名流圈几乎人尽皆知我们贺家的喜事,可喜事最后却变成了天大的难堪,所以,我想请林总简单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你们林家,你们会怎么办?”
贺时那双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我想你们不会咽下这口气,同理,我们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林南城几个大步走过来,与贺时面对面而站,虽然两人的岁数相差不少,但气场却同样强大。
就某种程度而言,林南城的锋芒完全能盖住贺时的锐利和深沉,从而让他无所遁形。
“贺先生,那不如说来听听,你想怎么办?”
林南城的唇角挂着玩味一般的笑容,像是挑衅,但更多的是对他的讽刺,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如果条件不是太苛刻,又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都可以考虑。”
贺时眉眼微动,兴味十足,“好吧,既然林总这么有诚意,我贺某人也不是什么冥顽不灵,甚至是不开窍的人,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吧。”
贺骁庭看见贺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就抬起脚步向前,却被谷咏梅和秦露在一左一右的配合拉扯中,而连连退后了几步,正好撞上一直在后面看热闹的贺知遇和贺嫣然。
贺知遇和贺嫣然同时伸手扶住他,笑容温淡。
林南城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只是对贺时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林总,我知道你的公司刚刚起步,经营还不算稳定,但若是抛售给贺氏,我们就两清,互不相欠。”
林南城的公司确实刚刚起步,经常会发生资金周转困难,甚至是融资困难的事情。
但总体来说,正以一匹黑马的态势冲出重围,成为上市企业指日可待。
贺时算盘打得是真精,如果他真的用抛售公司的方法还人情,那么贺时只需要将公司上市,就会赚得盆满钵满。
“贺先生,您的这个提议,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贪心吗?”
贺时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可是林总,商人如果不贪心,那还能叫商人嘛?”
“也对。”
林南城点了点头,一张过分英俊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和情绪,根本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一丝一毫都猜不出来。
“只是……”
林南城低头,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后,接着说了一句,“我不想满足你的贪心。”
贺时脸色微变,他没有想到林南城会拒绝,毕竟婚礼上的丑闻报出去,林嫣这辈子都会活在难堪的流言蜚语中,别说嫁人,就是谈谈恋爱消磨时间,可能都会成为一种阻碍,所以,他不能够完全理解林南城的做法。
“也就是说,林总觉得钱比家人的声誉和幸福重要?”
“NoNoNo,不是我觉得钱比家人的声誉和幸福重要,而是觉得你不配。”
林南城的话,让贺时彻底变了脸色,他没再说话,而是扫了周围一眼,离林南城最近的雇佣军保镖纷纷拿起手枪,对准了林南城的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枪。
教堂里的神父和修女看见这个场景,不禁捂唇尖叫,更加凸显了此刻氛围的紧张。
欧荞和林嫣手牵着手站在教堂的角落,看到这一幕,也都心下一惊,林嫣迅速的放开了和欧荞相握的手,要提裙走过来,却被欧荞拉住,“嫣儿,别过去。”
林嫣笑了笑,推开了站在她身前的欧荞,“没关系的,妈,我不害怕。”
话落,就在雇佣兵保镖让开的一条路中,走向了对峙的两个人。
林南城眨了眨眼睛,“贺先生,虽然米兰不是林城,更不是洛杉矶,没有让我可以只手遮天的人脉,但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甚至组建私人雇佣军军队,更没有让你肆无忌惮到可以随便开枪杀人。”
他又朝着贺时的方向迈开一步,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大可以开枪,反正人总会死,早死或者是晚死又有什么关系?”
贺时并不怕林南城的逼迫,接着就从裤腰上拿出一把枪,然后指向林南城的脑门,“林总,我贺时想要一个人的命,还没有困难到你形容的那个地步,如果你想得开点,一切的事情就按照我的说法和想法进行,不然……”
“不然你就开枪?”
林南城没等贺时说完,就抢着打断了他的话,“我都说了,你可以开枪。”
贺时皱了皱眉,勾动手枪的扳机,还没有按下去,林嫣就已经提着婚纱裙摆走了过来,“伯父,是我对不起骁庭,是我让贺家丢了人,不是我哥,如果你非要找一个人来惩罚,那你就来惩罚我,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贺时怒极反笑,“林小姐,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啊!既然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如果还不满足你,就显得我太言而无信了。”
说完,就将指着林南城脑门的手枪,转移到了林嫣的脑门上。
林嫣连眼睛都没眨,刚要上前一步,一道可以震碎耳膜的枪声就在教堂里面响了起来,而伴着枪声响起来的,还有贺时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甚至没有人看到是谁开的枪。
正主挨了枪子儿,雇佣兵保镖都变了脸色,要知道敢对贺时开枪的人,一定是有着强硬的背景,不然怎么敢公然对付贺时。
贺时伤了握枪的那只手,鲜血顺着弹壳滑过的伤口不断的溢出来,他疼得咬牙,开始环顾四周,“是谁,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教堂的举架很高,并不聚音,回声很大,也很清晰,足够教堂里面的每个人都听到。
贺时没有听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到底是谁干的?是男人就站出来。”
“别急啊贺总,我这不是正向你缓缓走来嘛!”
一道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在人群的后面响起来,雇佣兵保镖听到背后的声音,纷纷让行,自动形成了一条路。
林嫣和林南城几乎同时回过身,就看见了逆着光影走过来的傅青山。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枪,圆板寸的头发凸显了他的英俊和硬朗,配上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裤,深沉中带着些许雅痞的意味。
贺时看向来人,眉头直接皱成了一团,“傅青山……”
“嗯,没错,是我。”
贺时看了一眼他手上那支把玩的手枪,又问了一句,“刚刚是你开的枪?”
“没错,是我。”
傅青山的回答,就像是在和他讨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贺时深吸了一口气,“傅总,你知不知道米兰的法律很严,如果我一个电话过去,你可能……”
傅青山没再听他废话,“说说吧,你的条件。”
贺时愣了一秒种,“你要替她还债?”
“林嫣是我的女人,我替她还债需要这么惊讶吗?”
贺时没说话,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傅总,婚礼上的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你的条件,其他的问题,你没有资格和我讨论。”
傅青山是林城出了名的铁血将领,在用枪和用兵上,堪称林城第一人,这么多年,无人能撼动。
又或者是他身上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不近人情,所以在面对他时,会下意识的产生一些恐惧感,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
贺时确实忌惮傅青山,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在经商上的极高造诣。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盛世,贺氏集团一定会成为这个行业的NO1,但有了盛世,贺氏只能永远做个老二,屈居盛世之下。
他不甘心。
或者说,没有人会甘心屈居人下,他也不例外。
“可是傅总,我的条件,可不包括你可以伤了我的手。”
“你要庆幸我只是伤了你的手,因为刚刚我差一点手抖打在了你的脑袋上,那样的话,你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具什么都不能做的尸体。”
贺时脸色有一变,“傅总,你在威胁我?”
“贺总,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怎么可能会威胁你?我开枪,是因为你拿枪指着我的女人,和我女人的家人,我打伤你的手已经算很客气的行为了,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也无话可说。”
“傅总,你就不怕……我和你硬碰硬啊!”
“不怕啊!”
说着,就拍了拍手。
接着就有更多的人涌了进来,大概是贺时雇佣兵保镖的二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