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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傅在紫夜喝完酒,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十分了。
城市的霓虹灯影,混着眼前的园林景观灯,竟然将深黑色的夜空渲染成了泛着雾气的灰色。
他走下台阶,脚步停顿下来,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随后低头,一手护风,一手按下打火机,点燃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眯着眸,看向视线尽头的远方。
夜风将青白色的烟雾很快吹散,指间的猩红一点明明灭灭,在高大的玉兰花树遮下来的大片阴影中,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心脏在蜷缩刺痛,压在心里和脑海里的那道娇小身影,在酒后变得愈发清晰,清晰到刺痛。
就这样呆站了几分钟,他才掏出放在西服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赵嫂的号码。
可能是岁数大了,睡眠比较浅,几乎在手机震动响起的那秒钟,赵嫂就从睡眠的状态惊醒过来,她伸手打开壁灯,又戴上老花镜,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后,连一秒钟都没敢耽误,立刻滑下了接听键。
纪云深的嗓音带着被烟酒氤氲过后的沙哑,尤其在深夜的凌晨,听起来更加低沉,“赵嫂,抱歉,今天我开会开得比较晚,没有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漫漫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指的就是窝在书房里看书,用平板看连载漫画,最新综艺,青春爱情类的电影,以及睡觉吃饭。
大概是这四个多月以来,赵嫂每天都重复差不多一样的话语,所以两人默认这就是乔漫的老样子,而今晚,也是赵嫂第一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是不是她今天过得不好?”
纪云深在赵嫂沉默下来的那几秒钟里,整个人几乎都僵硬的不会动了,青白色的缭绕烟雾,将他深刻立体的五官上浮现出的异样情绪,给朦胧了几分,但随着烟雾散去,那张带着着急神色的脸,还是暴露了出来。
赵嫂深吸了一口气,间隔了几秒,才用着语重心长的调子说道,“先生,其实这几个月以来,太太都不是很好,虽然看起来不错。”
“她应该是每天都会有很严重的孕吐反应,一开始她背着我,我没发现,后来我发现了,她又不让我说。”
“最近孕吐刚刚好一点,胎动又频繁起来,夜里根本睡不好,经常失眠起夜,我常常会在夜里听到她从楼上走下来的脚步声,然后会过很久很久再上楼,我猜想她可能是……想你了。”
纪云深伸手揉了揉醉酒后发疼的眉骨,内心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他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赵嫂并没有发现电话那边的异样,继续说道,“今天我发现她的双手双脚开始有浮肿的现象,食量虽然比孕吐反应严重的那些天好点,但也基本吃不下什么,整个人除了肚子大了点,其他的地方都瘦的不像话。”
“今天还跟我说,想吃豆腐了,但您也知道,在这深山里,想要吃到新鲜的食材并不容易。”
“我能感觉得出来,她这几天尤其不开心,常常一发呆就是一上午不动,有的时候拿着手机坐在竹林里,也是一动不动,哎,看着可怜啊!”
心痛到麻木的那种滋味,他活了将近三十年,几乎从来没有体验过,可是这一秒,他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万箭穿心后的渺茫还有惶恐。
赵嫂停了话语,似乎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电话这边的纪云深缓了将近大半分钟,才用着低缓到没有任何起伏的调子说道,“以后关于她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跟我说,怕她甩脸子的话,你就背着她点。”
“哎,好嘞。”
赵嫂跟他通话,哪敢先撂电话,想等着他挂断,她再跟着挂断,可是左等右等,却等来了他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说,她……想我了。”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先生,毕竟女人怀孕的时候要比任何时候都敏感,也要比任何时候都脆弱,我年轻怀孩子那会,别说老公不在身边,就是我说一句话,他没有及时回应,就够我哭上半个小时了……”
电话那端是诡异般的安静,赵嫂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在这种富可敌国的家庭里,最好就是少说话多做事,说多错多,显然她今晚就是犯了这个最低级的错误。
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听到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唉,先生……”
赵嫂在纪云深马上要切断手机信号的那一秒,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纪云深一愣,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怎么了?”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您把林城的事情安排好,过来陪太太几天吧,怀孕的女人最需要的其实还是丈夫的陪伴。”
逞强也好,不想爱也罢,但那些都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穿上的盔甲,如果能够穿透盔甲看进去,那里面大概早就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了。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将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便迈着阔步,朝着那辆烟灰色宾利车子走去。
上车后,他直接用车载电话,拨通了傅青山的号码。
傅青山已经回了军区办公室,正收拾东西,准备赶早上最早的那班飞京都的飞机离开。
微醺令他的眼前都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影子,他看到屏显后,就停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滑下了接听键。
“老傅,你现在在哪?”
傅青山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复古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十一分了。
“在林城军区办公室,正收拾东西准备搭最早的一班机飞回京都。”
“先不用收拾了。”前面是三十几秒的红绿灯,男人踩下刹车,声音较之刚刚在紫夜里,好像莫名的多了三分不知名的情绪,类似于欣喜和兴奋,“你在林城多留几天,帮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再走,我去山里待几天。”
也就是说,他要留下帮他收拾烂摊子,然后他去山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说老纪,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所以在你的眼里就真的变成傻逼了?不管,你去山里陪老婆孩子,却要我在这给你看一堆无聊的军事文件?开一些无聊的军事会议?想得美。”
傅青山吐槽完,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电话那端的男人用着极轻极慢的语调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没找到林嫣,而对我有五分客气,看来你在心里已经默认她死了,这是好事,你继续收拾东西吧。”
“哎哎……老纪……”
回应他的是一片急促的嘟嘟声。
傅青山将脚边收拾好的东西踢出老远,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机,将电话回拨了回去。
嘟声一声两声三声的响起,直到快自动挂断,对面才接了起来。
能够听出来,傅青山的声音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三分怒意,不知道是因为听到林嫣两个字就会失控的自己,还是单纯的就是为了自己。
“我说老纪,你能不能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非要到最后才使出大招?我又不是那些小姑娘,你这么撩我,我也不可能跟你有什么。”
“德行。”纪云深冷嗤了声,用着漫漫淡淡的语调说道,“你见过谈判的两个人,会一上来就使出杀手锏?”
所以他也认为,林嫣是他的杀手锏。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否认,可心里响起的另一道声音,却咄咄逼人的问他,难道不是吗?
不是吗?是的。
“在办公室里等我,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会到。”
“好,我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一辆烟灰色宾利车子穿过微亮的晨曦,驶进军区大院。
傅青山站在军长办公室里,看着那辆烟灰色宾利车子逐渐驶进,最后停在军长办公室楼前的停车坪上。
下一秒,身高腿长的男人便从车子里走下来,迈着沉稳的阔步走向军区大楼。
大概过去了两分钟,傅青山身后的门被男人推开,一尘不染的深黑色皮鞋在红衫木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傅青山转过身去,面朝向从门口走来的男人,“那些军事文件你都放哪了?还是之后派人送过来?”
“那些都不着急,主要是中缅边境的毒枭和难民潮的事情,因为之前没想要进山就没跟你说,根据特种作战部队打入中缅边境的毒枭组织里的线人来报,说是昨天中午,温家明和孟东行到了缅甸,要面见的人,正是这个刚刚崛起,就已经响彻金三角的跨国大毒枭。”
“消息可靠吗?”
傅青山好看的眉头慢慢的蹙紧,低下头,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抽出一根递到了纪云深的身前,“以温家明的财富,和孟东行在黑道界的地位,是不可能跟这样一号人物牵扯在一起的,当然,除了钱权交易。”
“钱权交易固然是所有人都避不开的名利场,但也许还有比这个还诱惑人的……”
纪云深没有说完,而是低头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缭绕的青白烟雾后,那张脸清冷沉静,没有半分情绪,“比如女人。”
“你别告诉我,那个大毒枭是个女人?”
傅青山惊讶的睁大眼睛,凑到嘴边的香烟都忘了吸。
纪云深瞥了他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慢,没有情绪,“所以,你失忆前,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你,别小看女人,尤其林嫣,你没听,最后就落得了四枪一场车祸,老婆孩子锒铛入狱的下场。”
“草,你一天不埋汰我,是不是会死?”
“死倒不会,就是会觉得无聊。”
纪云深低低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往外走去,刚刚迈开脚步,就听到身后的男人,用着难以置信的语调问道,“所以,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几句话?这些在电话里不能说?”
“关于军事机密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傻到在电话里说?”
像他们这种军区挂着军衔的,无论军衔大小,手机都是会被人监控起来,会有专门的人过滤,有没有人通过通讯手段泄露国家机密。
失忆后的傅青山,其实并没有失忆前的傅青山那么圆滑通透,虽然他正在恶补其中盘根错觉的一切,但有的地方的处理,还是会显得过于生硬。
“知道了,我会留意着,你电话保持畅通。”
纪云深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开了军区办公室。
早晨四点多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只是将东边的云彩染成了橘红色。
他迎着微露的晨曦,快步走向停车坪前的烟灰色宾利车,突然觉得过去那四个多月见不到她的日子,是人间炼狱。
大概以后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
乔漫几乎又是一夜没睡,孩子踢来踢去,再加上胎位压迫膀胱导致尿频起夜,好像连一个小时的觉都没睡上。
晨起的空气特别好,她赤脚下了床,第一时间就是把落地窗的门打开,走到外阳台去呼吸新鲜空气。
这两天卧床卧得比较多,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很颓废。
她穿着过膝的连身卡通睡裙,裸露的双臂,和睡裙下的那一小截美腿,因为清晨的沁凉空气,而冷得迅速泛起鸡皮疙瘩。
赵嫂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并推门进来的,因为知道乔漫最近有早起的习惯,但当她看到乔漫只穿着无袖睡裙站在外阳台上时,眉心不由自主的蹙紧,低呼了一声我的小祖宗啊,就快步跑过来,把站在外阳台上的乔漫拉回来,并迅速的关上落地窗上的门。
“太太,您怎么能刚起床就跑到外阳台上去,而且还穿着这么单薄的睡衣?”
山里的空气和温度本来就比外面的低,再加上早晨的湿气重,就更显得凉意深浓。
“没事,我的体温高。”
孩子月份越大,她感觉她的体温就越高,手脚常常发热到发烧的状态。
“您这怀着孕,万一感冒发烧了,只能挺着,吃不了药打不了针,最后糟蹋的还是您自己,听我的话,别跟自己过不去。”
乔漫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温温浅浅的一笑。
她从来都觉得像赵嫂这个年纪的女人,就像妈妈,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也会跟她说这些话。
“我已经做好早饭了,洗漱一下就下来吃吧,晚了粥该凉了。”
“好的,我知道了。”
赵嫂听到她的回答后,才缓慢的转过身,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不赞同现在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所以她边走着,边摇着头,似乎对她刚刚的举动很费解。
乔漫也没有做过多的反应,而是套上拖鞋去浴室洗漱,出来后换了一套居家卫衣卫裤,便下楼去吃早餐。
胃口并不是很好,她吃了两个小笼包就放下了筷子,赵嫂在旁边又劝了好久,她才又勉强自己喝了半碗粥,然后就回了楼上,去书房。
书房里的书虽然大多数都看完了,但最近她迷上了东野圭吾的悬疑推理书,看着烧脑又可以很好的打发时间,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所以只要觉得无事可做,或者发慌到无聊的时候,都会跑到书房,窝在矮榻上看书。
时间不知不觉得从指缝间溜走,外面的天色由最初的明亮,渐渐变得昏暗,如果不是那一声惊雷,她都不知道外面变了天,甚至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她合上放在腿上的书,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高大茂密的竹林,被肆虐的暴风雨,吹打的摇曳成了一片,叶子间摩挲出的沙沙声,透过窗玻璃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便把书放到矮榻上,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赵嫂正在准备午饭,她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便下楼告诉她,自己的午饭会推迟一些吃,现在要回房间睡一会。
如果不是心慌意乱,大概一定会发现,赵嫂准备的午饭是两个人的。
没听赵嫂回答,乔漫就朝着楼上走了去,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做法,即便赵嫂劝她,她也不会听,而赵嫂也很聪明,在她已经下了决定后,也从来不劝,因为她知道那既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她多想。
回到房间,乔漫躺进被窝里,大概是看悬疑推理的小说看得太烧脑了,以至于入睡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一片,也是难得的一场好眠。
……
纪云深的烟灰色宾利车子是在下午的一点钟停在别墅门口的,从停车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赵嫂在忙碌,当然,并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二十分钟之前就给赵嫂打过电话,赵嫂说她刚去睡,因为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她也没有多加劝阻,他听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没来之前,他几乎要被那种疯狂到难以压抑的思念撕扯成了碎片,可当车子熄火的那一秒,他竟然觉得失了勇气。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几秒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拿过副驾驶座上那束鲜红的玫瑰花,便迈着长腿,冒着风雨,朝着别墅的门口走了过去。
赵嫂做完了最后一道菜,刚要伸手去解围裙,就听到了别墅防盗门开启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了长身玉立的纪云深。
早上通过电话后,他说他要立刻赶过来,她想过他会在天黑之前赶过来,毕竟他的工作那么忙,但现在看来,楼上的女人,要比他的工作重要多了。
尤其是在看到他怀里捧着的那一大束几乎都要将他淹没的红玫瑰花时,就更加忍不住的要露出一声惊呼,或者说,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看到这束玫瑰花都忍不住的惊呼,更何况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
“太太应该还在睡,饭已经做好了,您上去叫她下来吃饭吧。”
纪云深边换着鞋,边听着赵嫂的话,直到她的话落,他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嫂将她自己要吃的那一小部分用着餐盘端进房间里去吃,将整个房子的空间都让了出来。
纪云深听到自己踩在红衫木地板上的脚步声,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主卧的房门走去。
站在门外大概有十几秒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他其实已经分辨不太出来,只知道他推开门后,看见的就是女孩面朝着门口侧立而睡的睡颜。
窗帘被拉合上了一些,昏暗的天光从缝隙里漏射进来一些,但却不能够照亮整个房间。
他的头上肩上西装外套上,以及大束鲜艳的玫瑰花瓣上都落满了水珠,被打湿了一片。
尽量放轻的脚步声,还是让女孩的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大概是影响到了她的睡眠。
纪云深没再动,而是隔着几米的位置看着她,直到她蹙起的眉头慢慢变得舒展,他才继续挪动脚步走向床边。
他先是将怀中的大束鲜花放在了地板上,因为是长桔梗的,即便放在地板上,也要比床高,大概女孩醒来的第一眼,就能够看到比床高出一些的鲜花。
接着又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了她的枕头边。
是照着她丢失的那枚婚戒,打得一模一样的戒指。
做完些动作,他就没再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让他感到无数的满足。
睡梦中的乔漫总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她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那个人,却在回头的瞬间仿佛看到了穿着一身深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和大致的轮廓都和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深度类似。
大概太久没见,她觉得有些兴奋,当然也有些陌生,刚刚转过身,就突然坠落进大海里,然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首先,毫无意外的,映入她眼帘的是那束长桔梗的鲜艳玫瑰花,然后是站在玫瑰花后面的那个穿着深黑色西装的男人。
先是被大束玫瑰花挡住的半截的西裤,接着是熨烫整洁的黑西装白衬衫,最后是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
还是梦。
她重新闭上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胎动弄得眉头蹙起,大概是小家伙太调皮,又或者是不满她总是侧身这个体位,总之开始大闹特闹。
被子之前都被她踹掉了,因此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胎动的时候,她肚子上的衣服都跟着动了起来。
乔漫不堪其扰,正要伸手覆到肚子上,却被一只大手捷足先登。
她摸上去的时候,触感很真实,手心里带着一些粗粝的茧子,跟那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做梦能够梦到她这么真实的境地,大概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可能是个男孩,很调皮,每天都这样动来动去的。”
她还当是梦中,居然跟他倾诉起了怀孕的日常。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男孩,我喜欢女孩,将来她长大了可以跟我一起逛街买衣服穿高跟鞋。”
男人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女孩觉得这个声音也太逼真了,眉头蹙的更紧,想睁开眼睛,却又觉得疲乏,根本不想睁开。
“这胎不管男孩还是女孩,我们就要这一个就好,不然你太辛苦了。”
话落,就是落在她的额头上和眼睑上的吻,窸窸窣窣又微微痒痒,这种触感她要还是觉得是在梦中,那么大概就是她疯了。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立刻就倒映出来男人高大的身影,以及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英俊脸庞。
“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没听他回答,她就赶紧说道,“不管说了什么,都是我脑袋不清醒,抱歉。”
说完,她就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突然拥紧,“漫漫,别动。”
乔漫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怀抱,或者说很抗拒这样的亲密怀抱,正要开始挣扎,就听到男人低沉到有些性感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他说,“漫漫,我想你了,想得有时候我觉得心都空了。”
分别四个多月,他刚刚一见面,就已经控制不住那种疯狂的思念,忍不住的想要跟她倾诉,哪怕她现在觉得这种倾诉是负担。
乔漫的身形因为他的话一僵,一分钟过去,或者半分钟,她才用着一贯温凉的语调说道,“纪云深,你先放开我,我觉得我都好像有些缺氧了。”
虽然很舍不得,也不想放开,但他最终还是站起身,放开了她。
乔漫得到自由,第一时间就是撑坐起身,然后瞥了一眼那束特别扎眼的玫瑰花,又瞥了一眼半敞开的戒指盒,接着才抬起头,温温凉凉的语调,“你怎么来了?工作不忙吗?”
“嗯,休了几天假,过来陪你。”
乔漫最不喜欢这样的答案,大概是觉得她情深的时候,付出的那些都不值得一提了,或者不能再提了。
“其实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工作忙,我理解的!”
纪云深站在床边没说话,就那么深深的盯着她。
乔漫被他盯的有些难受,便伸手理了理因为睡眠而变得凌乱的头发,“我只是怀了孕,又不是受伤。”
男人还是没说话,依然用之前那种眸光盯着她,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大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更何况这个男人的气场那么足,就算想忽视,也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没有,就是觉得很久没看到,想看。”
对于说情话,她从来都知道他很在行,可即便现在结了婚,也有了孩子,但当她听到这些情话时,还是会有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觉得有道理,并且想一直跟随下去。
女孩没说话,白皙细嫩的脸上有着无法忽略的潮红色,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男人看了一眼,便弯下腰,将地上的那一大束玫瑰花抱进怀里,“这是我给你挑的玫瑰花,今早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还有那枚戒指,和你婚戒的款式一模一样。”
乔漫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浪漫,又是花又是钻戒。
“谢谢。”
她掀开被子下床,没看戒指一眼,也没有去接男人抱在怀里的那一大束玫瑰花,而是朝着房间门外走去。
纪云深没怒也没恼,而是很好脾气的尊重了她的反应。
或者说她会表现出的冷漠,他早就预设好了,也做过心理准备。
赵嫂早就将做好的菜和汤摆在餐桌上,已经吃过饭的她,见两人迟迟没有下来,正要上去叫人,就见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走了下来。
为了避免给他们造成困扰,赵嫂赶紧回了房间,将空间让了出来。
乔漫走下去,坐在餐桌上,开始吃着饭菜,偶尔喝两口汤。
她早上吃了不少,吃过就直接睡觉了,其实并不饿,这会吃东西也等于味同嚼蜡,没有任何的味道。
纪云深迈着长腿从容的坐在她的对面,偶尔会给她夹菜,大多数的时候就是低头吃东西。
知道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人长篇大论,更不喜欢他的长篇大论,所以他多了也什么都没说。
一顿饭下来,女孩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不只是身体煎熬,心也很煎熬。
吃下最后一口食物,她便放下了筷子,正要站起身,就听到对面的男人说道,“把那点米饭和汤都吃下去再回楼上。”
“吃不下了。”
女孩甩了甩扣在她手臂上的那只男人的大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淡有礼,“再吃可能就要吐了。”
虽然她之前孕吐很严重,但现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会吐,除非吃的不对。
“漫漫,你现在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了,你不需要营养,孩子也需要营养,多吃点吧,不然孩子生下来会不健康。”
大概他张口闭口都是孩子,她就更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