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捉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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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无论去哪儿,陈先先顶多带个帽子稍微遮掩一下。反正自己只是个十八线, 没什么热度, 不至于走两步就被认出来。

    但今天, 陈先先换了一身宽松的纯白卫衣, 还搭着一幅超大的墨镜,认认真真把眼角标志一般的泪痣遮掩。

    与一身黑的蒋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池天与董是钱的相继扑街, 不仅给《机甲狂潮》节目组带来了热度。在这一场闹剧一般的混战中, 收益最大的便是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人物。

    ——陈先先。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瞅一眼个人主页, 算算涨了多少粉丝, 而后便是天宽地阔, 一片晴朗。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麻烦, 比如说今天看展之前,林一千交代万交代要矜持, 要做好伪装, 不然第二天光网上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看图写作型“新闻”了。

    陈先先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墨镜往衣领上一别, 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痣:“我不是故意穿着这样的,只不过经纪人怕明天光网上冒出什么蓝星安保大佬包养小明星啥的奇怪新闻……”

    蒋青的步伐停顿了一瞬:“不会的。”

    “啊?”

    “这些情况我都有考虑。上次的晚宴和这次的机甲展都是比较私人的活动,那些记者跟不进来,也不会有嘴碎的人……”蒋青淡淡地侧过身, 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不会让你受这些影响。”

    男人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转过头, 用浅灰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 语调稀疏平常。陈先先下意识在他手势的引导下上了疾行舰, 心中涌过一阵奇怪的……酸麻的感觉。

    “不过戴上这些也没错。”蒋青又说, “毕竟到场的可能有些曾经隶属联邦军的人,不愿意被认出的话可以遮一下。”

    星际时代,机甲作为最能代表科技的杀器,暴力又充斥着美感,是许多人的梦想。于是机甲展成为了展现一个团体能力的绝佳方式——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适合炫富。

    蒋青所说的这个机甲展与平常的展览又有所不同。

    联邦的安保集团众多,除了联邦军,他们在武力阶层一直在互相争夺话语权。有对抗自然也会有合作,一些理念相似、利益冲突不大的安保集团便稍作联合,算是抱团合作了。

    这次的机甲展就是小联盟内机甲安保集团的联谊活动,以展览为噱头各自展现力量,各自熟悉,便于交际。

    蓝星算是其中的老大哥,过去的主要目的就是镇镇场子,自然不会有人会说他的闲话。所以蒋青才会想到,请陈先先一同去。

    机甲展的举办地点在另一家安保集团的地盘,一个观赏型的星球,据说除却建筑群,漫山遍野都是花草巨木。办机甲展对建筑物的要求很高——能出展的机甲各个都是两米五往上走,普通的建筑物几个藏品就能顶破屋顶了。

    展览馆的最外围一圈用的都是全透明的合成材料作墙,穹顶距离地面最低也有十二米的高度,光照通透。馆外就是细心养护的树林,绿碧如涛,放眼望去,让人身心都轻快起来。

    陈先先着陆前纠结了一下,还是乖乖戴上了墨镜:“这样显得我酷一点,比较符合蒋哥你的身份。”

    蒋青闻言瞥了他一眼。

    安保集团集资构建的机甲展自然足够华丽亮眼。

    陈先先本来是本着交涉签约的念头来的,结果往场中一站,四周隔上二十来步就是一架高大帅气的钢铁巨人——还有一些后勤机甲师在操作舱内控制机甲做出各式动作,穹顶与四壁投映着宇宙的景色,虚拟的星辰代替灯火,将庞大的内场照得透亮。

    “——哇哦。”陈先先目光钉在一架红色的轻型机上,撕都撕不开了。

    蒋青与他并肩而行,刻意放慢了脚步:“这是黑井安保自己研发的轻型机,代号红狐,新款。”

    “这设计可以啊。”陈先先已经看到细节去了。

    整个机甲展一共展出有六十余架新款机甲,都是各家典藏的明星机型。陈先先开头还矜持一些,后头已经尝试着用期盼的目光向蒋青……撒娇。

    “蒋哥!老大!”他发现这两个称呼不太好用,换了个娇羞点的,“……哥哥!”

    “……”蒋青无奈,“你想做什么?”

    陈先先入戏太深:“摸摸!想摸摸!”

    于是戴着兜帽、挂着墨镜,装扮十分可疑的陈先先在蒋青的帮助下走了后门,直接绕到了安全线内,与所有的红漆轻型机的机甲师热情地交流了几通。

    蒋青也不在意,只抄着手镇静地跟在青年身后。对方需要的时候露个脸,纯当活体的通行证。陈先先不需要的时候,他就用沉沉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身后,不动神色地凝视。

    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路吸引了无数视线。但碍于蒋青的威压,甚至无人敢多看。

    两个标准小时后,陈先先才稍微消停。

    “他们要去哪儿?”陈先先找了张凳子歇歇腿。

    蒋青刚在光脑上与程卓结束通讯,闻言抬头扫了一眼涌动的人群:“有个投影资料库,带解说的那种。看不看?”

    陈先先点头,“看。”

    投影资料库靠近后门,是一个塔状的超高建筑。陈先先跟着蒋青行入其中时,解说已经进行到了一半。青年低着头正在和林一报告平安——没被抓拍,没狗仔八卦,没有熟人找茬……没被蒋青图谋不轨骗到小黑屋这样那样。

    人群的喧闹渐渐平息,各自停滞步伐。陈先先没察觉到走在他前方的蒋青放慢了脚步,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打算抨击一下林一肮脏的内心。

    就听见有人高声问:“有哪架机甲是公认称王的吗?”

    “机甲中当然也有王者。”解说者渐渐狂热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参展人群前方的空旷处,摁下了投影键。

    收藏室宽阔的塔顶下,七彩斑斓的光影间,一抹红影浓墨重彩地晕开,绘作沉默的巨影。

    “——它的代号叫做,红龙一号。”

    陈先先的步伐一顿,避免了撞上前方蒋青后背的命运,神情莫测地抬起了头。

    光影交织中,巨大的红色机甲仅仅勾勒出一个隐约的轮廓,身后仿佛背起一双巨大的红翼。

    漂浮的男声还在继续,语调舒缓,仿佛在道来一个故事:“它是星际时代最难操作的一架机甲,年代久远。因为动作、武器以及能量系统太过复杂以及古老时代的技术问题,红龙有自己独有的操作模式,能够胜任的机甲师全联邦仅有个位数……”

    “它最近的一次出世是在三四年前,护送红龙机甲前往联邦博物馆的途中遭受了帝国的劫持部.队,有人强行开启了红龙,并使用这架古董机,保护了百余人的性命。”

    “那些幸存者中,有联邦军,有军校生……也有平民。”

    昨晚的那个梦逐渐清晰了起来——陈先先脑中是一片轰然的喧闹,视野摇晃,他想起自己愤怒地扳倒了带队的教官,抹去嘴角的鲜血,费力地朝眼前这架赤红的、虚幻的机甲爬去。

    操作舱仿佛巨兽之口将他吞噬,荧光闪烁,红龙的AI用陈旧冷漠的电子音报告:“正在检测操作者。”

    “检测中……70%”

    远处的舰队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向客运舰无声地推进。军校生的基础机甲与不知名的联邦军残余者在陈先先的视野尽头与舰队相接……

    “检测完毕,契合度389,获得操纵资格。”

    “欢迎您,红龙第六位操作者。”

    无穷无尽的精神触手携带动作捕捉器从四面八方向他拥来,遮蔽了所有光线,陈先先仿佛沉入了黑色深渊的巨茧,再无力挣扎。

    而后一捧烈焰,从黑暗的深处爆裂开来。

    ……

    …………

    “先先?”蒋青有些担忧,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住了陈先先向前方探去的手臂,“你怎么了?”

    温热的触感仿佛唤回了青年的魂魄,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宁静得诡异,像是有风暴在眼底凝聚,却又在触碰到浅灰色的视线时风雨散尽。陈先先缓缓眨了眨艰涩的双眼,这才看清了四周的情景。他的神情渐渐松懈下来,嗓音有点沙哑:“我……没事。”

    白日做噩梦。

    陈先先简直佩服自己。

    光脑的提示灯还在呼吸闪烁,林一发来几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应,也消停了下去。

    陈先先的情绪还有点不稳定,连脸色都微微发白……甚至压根没察觉到手腕上微微攥紧的那只温热的手掌。只是用目光紧紧锁定着不远处令人惊艳的红色巨型机甲,神情复杂。

    但一股大力温柔地拖拽过陈先先的手臂,他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跌进蒋青的怀里。宽厚的肩膀一下子遮挡住了陈先先望向虚影的视线。

    陈先先的思路也跟着歪曲了一瞬——这人有点高。

    “别看了。”蒋青不容置疑,“休息一下。”

    青年恍恍惚惚,竟然也没挣扎,任由男人捉着他手腕带离人群。声后,无数人痴迷目光的交界处,解说者还在缓缓道来那架名为红龙的机甲的旧事。那些无数的、穿越过时间冢的陈旧故事,仿佛游荡在宇宙间的一缕传奇,只余留一点裙摆,便足以让机甲的狂热者们沉溺其中。

    几乎所有的参展者都集中在塔顶之下,蒋青与心不在焉的陈先先一走出那个昏暗寂静的大空间,空气便清新顺畅了起来。

    蒋青带着他来到的是休息间。

    圆形浮空的旋转空间不规则地摆满了木质的桌椅,建筑材料是全透明的合成物质,完全透露出外头漫山遍野的绿荫。星球引力掀起的气流一拂过千万花树,便带了点清新,裹了丝芳香,成为了令人舒爽的自然风,把绿叶簌簌地吹映在透明墙外。

    小机器人笨拙生硬地踩着机械轮而来,亮出菜单,由男人随意点了一杯水,以及一杯果汁。

    陈先先没吭声,蒋青也体贴地并未打扰。他们坐在温暖的恒星光亮下各自抱着一个水杯,长久地沉默着。

    半晌,陈先先小声说:“蒋哥知道我还在一团附校时候的那次实战吧?”

    “你开启了红龙的那次?”

    “对。那次实战的内容是护送红龙。”陈先先看着两掌心中拢着的果汁,回忆着:“那不是我第一次实战了,因为往常的成绩一直不错,教官就带着我去了先锋部队。而其他的同学留在后路。”

    “那时候我还是对加入联邦第一军团充满期待的……”陈先先笑得不太好看,“然后路上碰见了帝国舰队的袭击,情况比较紧急,但不是无法挽回——我穿好了战斗服全副武装,等待顶上一声令下。而后教官告诉我,要放弃后面的所有人。”

    “我就……上去对着教官的下巴就是一拳,让他闭嘴。然后爬到了红龙的机甲操作舱里。”

    陈先先吸了口果汁。

    进娱乐圈这么几年,他一直没有去认真回想这件事——如果不是这场实战,他也不会不与联邦军签约,而是跑出来追逐另一个梦想,站在荧幕前。

    “你操作红龙,救了一百零三个人。包括你的同学,伤兵,还有一整个客运舰的乘客。”蒋青安慰他。

    青年哎了一声接话:“……也是因为操作红龙,我战斗一结束就昏迷进了医疗点。再醒来,还没来得及夸夸自己,就得知另一架客运舰也葬送在了护送轨道附近,也是被护送的队伍主动放弃,但这次没有红龙救场了。”

    “我救下来的那艘客运舰上有八十来个人,没救下的那艘上却有两百个乘客。乘客里还包括一个我很喜欢的明星。”陈先先用手指比划着,眯着眼笑。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又变成往日那个特别活泼的青年,“我没自责,我又不是神……就是有点难过。那天开始,我躺在病床上开始觉得没意思,真没意思。我不想在军校待着了,然后很顺利地逃了出来。”

    “——去他.妈的,我才不想呆在垃圾堆里。”

    陈先先很少说脏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放得很轻,表情故作凶狠,其实只是把眼睛瞪得大了些——但发冷的戾气的确从那几个字眼间流淌了出来,能冻得人打颤。

    “舒服了?”

    陈先先呼了口气,“说出来舒坦多了。谢谢啊蒋哥,刚刚想起那些事情绪有点差,你还听我抱怨……”

    “我愿意听。”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压的很沉,显得格外温柔。陈先先呼吸忍不住一轻,晨间登陆疾行舰前心头闪过的那丝微妙的酸麻感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更清晰,更深层。来势汹汹,让人莫名其妙地有点窘迫。

    陈先先试图用皮一下掩盖自己的异常,小声说:“失恋找你也可以啊?”

    “……你有喜欢的人?”

    美妙的气氛微微凝固,求生的本能驱使青年瞬间摇头:“没有!”

    这么一打岔,陈先先彻底从这两天来一直都不太对劲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红龙”的全息展览似乎已经结束了,休息室外头渐渐响起了喧闹的人声。陈先先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男人的侧脸——蒋青正在小机器人面前的虚拟屏上点单,他个子高,即便是坐着也要稍稍弯下腰,显得神情格外认真。男人的面孔是那种特别硬气的英俊,轮廓深邃,尤其是侧面看去,从眉弓到鼻梁到下颔,每一寸弧度都很凌厉。但鼻梁上那个秀气的眼镜框一架,又有点衣冠禽兽的味道……

    陈先先视线一时没能收住,被蒋青逮了个正着。

    男人询问的眼神望了过来。

    陈先先熟练地拍马屁,以此掩盖自己刚才的失神:“我在想……蒋哥您真帅!”

    这倒可以算一句真心话。

    ……

    …………

    午时,两人在休息室随便吃了点东西,当做午饭。

    下午又稍逛了一会儿,展厅的广播便响了起来,邀请所有参展者前往中心的竞技场去,欣赏“表演赛”。

    此时,蒋青才刚刚接过电话,回到陈先先身旁来。

    “表演赛是做什么?”

    “五家安保集团各自出一位王牌机甲师对擂。”蒋青回想了一下,稍微解释,“蓝星本来安排了人,但程卓刚刚报告,对方碰上了临时任务赶不及……你一会儿先去看台,我去处理一下。”

    因为临时的任务耽搁了,蓝星这儿的机甲师就空了一位。蒋青皱了皱眉,这种机甲展可不是简单的展览,蓝星安保缺席这么一次,显得有点难看。

    他甚至考虑亲自上场。

    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挽衣袖,轻微的动作却也牵动了胸前的伤口——旧伤太过严重,但这几日恢复良好。蒋青本不欲在意,却被一双手拦住。

    “你伤还没好,打什么架。”陈先先认认真真把他的袖子又给放了下来,皱着眉,“不行。”

    蒋青还想说什么,陈先先已经扫了一眼他的胸口,坚定地摇头:“没得商量。”

    “……我没事。”

    青年很不高兴地抱着手臂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笑了:“蒋哥,你不是还有一个小弟在现场吗?”

    他把墨镜重新戴上,掌心往蒋青面前递了递,“牌子给我,我去。”

    蒋青向来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男人再回神时,才懊恼地发现自己已经本能地把东西递了过去。陈先先生怕他反悔似的抱着牌子飞窜,仅留给他一个拥挤在汹涌人群间的背影。那个身影背过手,捞了捞脑后的卫衣帽子,往头顶一罩,几下便穿越了略显喧闹的人群,来到检牌的工作人员身前。

    似乎察觉到蒋青的无奈注视,陈先先回过头对他挥了挥手。帽子与墨镜遮掩了他大半张面孔,余留弯起的嘴角让人能够分辨出他的笑容。

    看着吧。青年用口型告诉他。

    换过合身的战斗服,陈先先由检牌的工作人员带到了现场。

    展会的机甲原本是给蓝星的另一名机甲师准备的,银色综合机,三米余高,机身并不比陈先先惯用的轻型机纤细。蓝星的牌子是5号,第一场光荣轮空。

    趁着这个时间,陈先先进入操作舱,快速地熟悉了一下操作。

    陈先先喜欢轻型机是因为其极高的灵敏性,力量不够无所谓,他有足够的技巧,能让一分的力道发挥出重型机六分力道的一击。综合机的数据间于两者之间,比较平衡,但对于一些喜欢极端操作的机甲师而言就显得鸡肋了——至少陈先先不太习惯。

    不过比起重型机,综合机还算可以接受。

    竞技场分为内外两环,内环中一二号的机甲师已经在AI裁判的电子音中撞在了一起,而外环处,备战的三架高大的机甲绕过几个展品,在蹦蹦跳跳地舒展身体。

    安保集团之间王牌机甲师的战斗,与《机甲狂潮》这种意思意思打一架的综艺节目到底是不一样的。其中很多都是联邦军出来的人物。

    紫色雾气一般的阻断场被调到了最高浓度,外界还是通过几面弧形的巨大虚拟屏才能得知就中的战况。型号比较新的机甲,除了火力.系统以及新式的激光剑,还能在机身几个部位凝聚能量护罩,战斗花样就多了。再加上推动器之类的设备加强了机动性,十来米高的穹顶之下,内环之中,两架机甲漫天乱飞,你来我往,几乎化成两团肉眼难辨的残影。

    陈先先控制着银色机甲疯子似的瞎蹦,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发现场外很多看不清战况的人们,默默把视线转到了他的机甲之上——

    机甲群中,陈先先操控的综合机简直像是一群死兔子中的一只活兔子,蹦得尘土飞扬,一点也不矜持,半分没有王牌机甲师的高贵冷艳。

    再一看牌子——5号。

    蓝星安保家的。

    这下想笑,却也只能忍着了。

    蒋青表情复杂地看着陈先先的模样,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坐在高处,周围只寥寥地坐了几个人,大多参展者都畏惧他,隔得老远。

    有人忍不住和他搭话:“这是蓝星的哪个机甲师?真……有意思。”

    蒋青听到最后几个字,眉宇间的温度却反而降了一些:“新的顾问。”

    “是、是吗。”对方一见他神情就有点犯怂,连忙闭嘴。

    等浑身上下都松了松,陈先先才停下动作,开始仔细检查过一遍这辆机甲的各项数值,又改动了一些设置。这才去仔细观察内环场中的战况。

    表演赛比较简单粗暴,不列一二三,只争个第一。所以才会有轮空一人的情况。

    AI裁判闪烁后亮出安排:“下一场,二号对战三号。”

    陈先先哎了一声:“又轮空啊?”

    他算是躺着进决赛了。

    为了保证公平性,表演赛给连胜两场的二号近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同时为其机甲重新检测。陈先先昏昏欲睡,心中的那点因为手有点生而产生小紧张小忧虑都已经被磨平了。

    等比赛正式宣布开始时,他的心中已无波动,甚至面无表情,径直操控着机甲上场。

    陈先先用的是8号操作,综合型。

    除了人造光,竞技场的穹顶几乎都是透明,雪白的恒星光从高处散落下来,将圆形的场地照得透亮。陈先先迈步行入,紫色的阻断场在他的身后重新构起,搭造起全新的坚固防护。

    阻断场之中,犹如一个全新的世界。

    二号机甲师的机甲是深蓝色的重型机,四肢着地,跑如兽行。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两个高大的巨影视线交错,互相致礼以表敬意。

    “——生死由天。”

    随后,铃声骤响。

    暗银色低空掠过,在半途中唤醒了强大的火力。无数的炮口仿佛骤然睁开的幽幽兽瞳,打断了机身淌过的水银一般的流光。陈先先最大功率地催动这架综合机向深蓝色撞去。这一发快若冬风,硬生生飘出了轻型机的风采。

    两者相撞的瞬间,对方已立起了防御力惊人的机械臂,由无数三角形构建的能量护罩亮起,与综合机手中迸发的两道激光擦除刺目的火花。

    陈先先在心中为对方的反应力鼓掌。

    王牌机甲师自然与陈先先这个月遇见的“机甲师”不同,一击未伤,重型机顿时反客为主。能量护罩熄灭的瞬间,填装了巨炮的机械臂已经挥至,擦错过无数流光弹雨,向银漆机甲纤弱的外能量槽撞去。那些流光有些被能量护罩拦截,有的落在深蓝色的机甲表壳上,烫出烟疤一样的难看痕迹。

    这一拳拳风煞人,何况能量炮一蓄能完毕,如果是别的机甲师,肯定会想索性硬吃一炮。

    但陈先先这人的战斗风格,一字概括,便是——快。

    在场的众人,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综合机甲。

    暗银色的影子不知如何快速地卸了惯性,等对方拳风逼至时,已矮下身,架起一双激光剑延伸起厚厚的能量护罩作为格挡。激光剑交错,为护罩一瞬间灌输了凶猛的能量冲,竟几乎完整地挡下了对方的一击。

    蒋青端坐在场外,目光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惊讶。

    不远处有人难以抑制地发出惊叹:“——这也行?”

    无数炮口大张,密集的光弹拖曳出长长的尾巴,一同向匍匐攀行的重型机砸去。陈先先趁着混乱的光线遮挡,轻盈地避开一次又一次的重炮,手中激光剑重新蓄能。

    从外部看来,场间只剩一团普蓝色的灰蒙蒙的影子。

    那是暗银色与深蓝交织的结果。

    哗——

    阻断场第三次被剧烈的能量波动炸得摇摇欲坠,陈先先的目光愈发明亮。综合机已经挨过一拳,重型机的蓄力一击差点拆掉他整个左臂。但与之相换的,是陈先先戳爆了对面的一根液压管。

    战斗进行:十三分钟。

    一团刺目的璀璨的光芒突然从交错的幻影间乍现。

    经过长久的蓄能,陈先先手中的一双激光剑已经突破了所有人理解的“激光剑”的范畴。那一双光柱巨大、恐怖,却在陈先先的操控下能量不散。

    而后光柱自上而下,从天而降。

    落在了一层深蓝色的铠甲之上。

    场外的人群爆发出惊呼,维持秩序的安全人员却向欲图中止比赛的医疗师们摇了摇头:“五号手下有分寸,放心吧。”

    从检测窗口看去,那光柱在融化了操作舱护甲的前一瞬间便飞快地偏移,最终洞穿了重型机甲的头部枢纽。

    那是真真正正的洞穿。

    ——等阻断场散尽,人们才发现方才还威武帅气的重型机甲已经失去了“人型”,因为它丢了脑袋。散落的零件溅了一地,特殊材质的地面上还跳动着针型的火花。

    AI裁判闪烁:“五号(安全状态良好)战胜二号(安全状态良好)。”

    落地后便一直保持蹲姿的暗银色机甲吐露无数白汽,操作舱的舱门缓缓洞开。

    许多人拥挤在竞技场的出口处——他们不敢去找蒋青搭讪,但却能直接找陈先先说上两句。在场的都是武力.帝国的一份子,陈先先方才展现出的恐怖战斗力足以勾起所有人的炽热兴趣。

    他们想起开场时那个蹦蹦跳跳的暗银色机甲,本以为能够开启足够和谐的一场对话。但事实上,翻身跃出的陈先先全副武装遮掩了半张面孔,向外行出时身周气息凛冽,对外头炽热的目光半点不理会,脚步坚定又轻盈,仿佛一柄长刀将隐隐聚集的一群切开。

    长刀的刀锋雪寒,令人眼馋,却无人能够上前触碰。

    而后那刀光,停滞在一阶观众台前。

    “怎么样?”陈先先在蒋青面前站定,悄悄摘起墨镜,扬了扬下巴。

    他刚刚畅快地打过一架,额间还带着细汗,脸色也红润了起来。陈先先用明亮的双眼巴巴地盯着蒋青看,眼底有群星闪烁,像个讨糖的小孩儿,连眼下的泪痣也格外明显起来。蒋青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厉害。”

    “没给咱们蓝星丢脸吧?”

    蒋青嘴角流露一丝笑意:“请到你,是蓝星的荣幸。”

    陈先先心满意足,把墨镜给戴了回去:“不不不,是蒋哥眼光好。”

    ……

    …………

    这波商业互吹辛亏没被旁人听见。

    表演赛的冠军奖励,只意思意思给了大额的现金,对于真正的王牌机甲师而言不算什么,陈先先倒是挺喜欢的——他在娱乐圈的发展先前一直不怎么样,攒不起多少钱,只能说足够温饱。这笔钱对他而言算得上巨款。

    这次机甲展的东道主是黑井安保,陈先先两人以冠军的身份被邀请至会议室暂歇,给对方备钱的时间,也是让突然间炙手可热的陈先先避避风头。逛了一天,又打了一架,陈先先倒不是累,只是有点犯懒,往软绵绵的扶手椅上一倒就不愿再起来了。

    蒋青也不勉强,只是借机将一份纸质材料推至陈先先的面前:“按照你上次提的意见稍作了修改……看看?”

    那是一份完整的合同。

    陈先先接了笔,直了直腰杆,用三秒钟粗略但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确认了几个关键点来验证整份合同的框架没有问题,最后干脆地签下了名字。

    蒋青怔了怔:“不细看?”

    “不用了。”陈先先重新软下身,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我信你。”

    还在别人的地盘,他暂时还不想把帽子与墨镜脱下来……免得被人窥视到身份,惹来太多麻烦。

    隔着一张会议桌,陈先先歪着头,透过暗色的墨镜镜片,看见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回了合同与笔。在这个纸笔已经逐渐与日常脱节的时代,这人握笔的姿势依旧十分的自然好看,水墨大开大阖地晕开,在最后,陈先先名字的上方,同样签署了姓名。

    蒋青。

    陈先先。

    一双名字,笔迹各有风骨。

    青年微微眯起眼,目光飘忽地落在蒋青的面上,忽然有点紧张。

    他想起来——上次上药的时候,被蒋青一撩拨,他有件事没能问出口。

    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先先坐直了身子,还扶正了墨镜,摆出了八分的严肃。

    “对了蒋哥,你——”而后犹犹豫豫,忸忸怩怩,吊足了气氛。等蒋青都被他的紧张和小羞涩带动,有点怔愣的时刻,他才继续问完了下半句:“……你,差搭档么?搭伙打架一辈子的那种。”

    男人的动作一顿,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先先紧张地发现对方好像有点——不爽。

    蒋青不是不爽。

    而是,格外不爽。

    “不缺。”男人抬起头,浅灰色的眸子一转,目光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陈先先面孔上。

    他的声音格外冷淡,“搭伙过一辈子的倒是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