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尉迟有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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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晋阳王回京述职,这些天恐怕会很热闹。婧儿,你只需好好调养身子,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不用思虑过多。”景元帝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温和地笑道。

    “嗯。”百里婧点点头,再找不出别的话来回答。

    景元帝对北郡府一行人的感觉,与百里婧截然不同。虽然在前一阵子往北疆监军的途中曾听说或见识过晋阳王的无礼举动,百里婧毕竟不了解当年发生了何事,她的问也只是问,并不能替她的父皇排忧解难。

    景元帝显然也知晓这一事实,无人可解他心中烦忧,他虽面上笑着,可着实并不痛快。

    “父皇,您与母后……”百里婧到底惦记着,欲言又止地问道。

    景元帝一早就不愿再提起司徒皇后,听到女儿的问越发觉得不耐,连那点浮于表面的微笑也散去,叹气道:“婧儿,这是父皇与你母后之间的事,你无须插手,谁也不能插手。快回去歇息吧。”

    皇命不可违,百里婧也明显感觉到景元帝的焦虑,便只得退了出去,听话地将整个偌大的紫宸殿留给他一个孤家寡人。

    日出东方,却因云雾遮挡而不见踪影,只露出刺目的光亮晃着人的眼。景元帝站在高高的宫殿之上,回头瞧见紫宸殿正中那个金碧辉煌的匾额,以及高高在上的那方龙椅,不由地苦笑起来,当年坐上这个位置,是对是错?

    如今再去分对错,似乎已毫无意义。

    “陛下……”

    有人匆匆赶来,打断景元帝片刻的安宁,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妙啊,探子来报,西秦于边界处集结众多兵马,似乎欲图谋不轨!”

    晋阳王才一回京述职,一行还未曾到达盛京城内,西秦又做出这些举动,先前那般求和放低姿态难道只是障眼之法?

    “陛下,西秦欺人太甚,那使者口腹蜜剑可恶至极,该抓来千刀万剐!”

    景元帝已经够烦,挥手道:“命边防戒备,任何敢犯我大兴疆土者,绝不姑息。另,传西秦使者入宫,朕倒想问问他西秦意欲何为……”

    ……

    聂子陵觉得,他真倒霉。

    他来一趟东兴,本以为回去就能扬眉吐气从此高人一等,哪里晓得自打入了东兴盛京城,那是半天的好日子都没过过,脑袋悬在刀口上不算,还随时等着应付死前的各种折磨。一个不小心,他连尸首都凑不完整。

    这不,他主子坐在那,保持这种以手撑头思索着的姿势已经许久了,聂子陵很想献殷勤地上前问问他累不累手酸不算要不要休息休息,手麻了要不要找人给他捏捏,诸如此类。

    但是他不敢。

    从昨儿外出回来,他主子就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不至于唉声叹气,但也差不离儿了。他要是这会儿凑上去嘘寒问暖,指不定会踩到陷坑里头去,将自己摔个稀巴烂。

    所以,他主子沉默了多久,他便跟着紧闭嘴巴一声不吭了多久。后来聂子陵明白了为何自己一辈子扶不上台面,一辈子只能畏畏缩缩守株待兔,因为他学不会薄相的老奸巨猾……

    薄相不在,自有薄相身边的人引领聂子陵反省自身的无可救药,这不,他不开口,昨儿跟着主子一起回来的暗卫老九进门了,跪下禀报道:“主子,婧公主回宫了,属下等人去法华寺内抓墨誉,却杀出来不止一队人马,分不清什么来路。属下跟那几伙人缠了半夜,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还是把人给丢了。”

    他主子放下撑起的胳膊,斜靠着的身子也缓缓坐直,那双寒波生烟般的狭长冷眸盯着老九,出声辽远:“如今人在何处?”

    “似乎……入了大兴皇宫。”老九不敢肯定地说道。

    皇宫,是整个大兴国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无论谁想要进入都没那么容易。杀害堂堂大兴驸马的凶手墨誉,却被人救出牢狱,逃离追杀,甚至带入了大兴皇宫,真叫人匪夷所思。

    男人眉头深锁,那双沉如深潭般的冰冷眼眸仍旧盯着老九,却并未真的在看他。

    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察觉到墨誉的重要,也并非男人有神通,知晓墨誉在闹着不寻常的事,只是恰好他的人跟着他的妻,他的妻认出了墨誉,且闹出了了不得的动静。

    倘若昨夜追着墨誉的人并非一拨,他们要么便是知晓他所不知的秘密,要么便是曾追随她的妻左右,其中必有渊源。

    哪一样都让男人不舒服。他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可显然,这世上还有些事是连他也无能为力的,是他所不能知晓的。

    当然,他并非圣人,哪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若他有猜测前程的本事,也断不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墨问已下葬,他的妻回宫去了,他想见她想爱她,从此已失去资格。这是他曾预料到,却无能为力的事实。

    聂子陵是西秦使者,议事时他呆在一旁也无人有异议,他偷眼瞧了瞧他主子,发现他主子的神色并未因老九回来而好转,反而愈加凝重。

    聂子陵跟着蹙眉,心里却暗道,薄相身边的十一暗卫也不过如此,这出了名马屁精的老九就不怎么样,还不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没将主子吩咐的事做好啊。

    但是,老九接下来的话,却让聂子陵想哭都哭不出来:“主子,墨誉死与不死毕竟无差,若那个真的墨问不曾失心疯,也不会有兄弟相残死于非命。时间所剩无多,边境人马已集结,想必东兴君臣很快便会知晓,定会派人来找大秦使者问询。主子若能借此时机如愿与婧公主结为连理,又何必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小事?”

    毕竟是东兴国事,他不能因为前些日子插手习惯了,就一直放不开手,因了他的妻,他已做了太多妥协,能带走她已是最好结果,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宏愿与抱负,便到此为止吧。

    男人缓缓点点头,他身心俱疲,显然是默认了桂九所言,他不能事事都握在手里,他得挑最重要的那个去抓。

    聂子陵不由地流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再笨也明白桂九话里头的意思,这是要用武力逼迫东兴皇帝嫁女啊!

    谁不知道大秦兵力强盛?这*裸的威胁,连一声招呼也不打,若东兴皇帝一个不如意,砍了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在话下,到时候任大秦兵马再厉害,如何救得了烧起来的近火?

    “主子……这,这万万不可啊!”聂子陵连汗都来不及擦,匍匐着跪到男人跟前,指着桂九道:“聂子陵虽然愚笨,但以武力威逼东兴君臣,此举太过冒险,主子不能听他出馊主意!”

    他就知道,薄相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什么分析时弊都是假的,变着法子哄主子开心,还不忘薄相的叮嘱,一个劲儿地夸赞讨好东兴荣昌公主!但是,他们也该看看时机对不对,掉脑袋的事怎么说起来那么轻描淡写?

    桂九也不争辩,保持着原来的单膝跪地姿势看着他。

    男人的目光扫向聂子陵,聂子陵哪敢跟他对视,低垂着脑袋重申道:“请主子三思!奴才等人死不足惜,若主子有何不测,大秦将万劫不复啊!”

    男人看聂子陵的眼神无异于看一堆障碍物,无论聂子陵是否出于关心,还是深思熟虑,他确实没说到男人的心坎里去。

    什么刀山火海、飞檐走壁都不重要,他只要他的妻乖乖成为他的。威逼利诱、卑鄙无耻,那种手段都可以。

    聂家怎么搞的,这些年也不见得做了多少好事,怎么这个聂子陵偏酸成这样?

    薄延什么意思,诚心让他不痛快?

    男人连教训聂子陵的心思都没了,等聂子陵跪得膝盖都快麻了时,外头传来了声音,是大兴皇宫里来人了。

    “主子,又该聂大人出场了。一个不小心,确实是要掉脑袋的啊,不知聂大人准备好了吗?”桂九幸灾乐祸般笑道。

    男人不待见聂子陵,也不待见薄延,顺带着连多嘴的桂九也十分不耐烦,他如今除了看他的妻不烦,任何人都不在他眼里。

    桂九跟聂子陵不一样,察言观色几乎成了他的本能,见男人不痛快,他立刻识相地闭嘴。

    聂子陵被桂九吓得一抖,男人瞧见他这副窝囊样,冷笑道:“朕的主食该端上来了,聂子陵,去吧,朕要娶荣昌公主为后,只要东兴皇帝答应,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好,威逼利诱装疯卖傻,随便你。”

    聂子陵抖得更厉害,结结巴巴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担心做不到啊……”

    “做不到?”男人一笑,“桂九,你跟着薄延有一段日子了,当暗卫一久,处理后事肯定干净利落。你帮着聂子陵处理处理他的后事,然后,替了他去吧。你做事,朕放心。”

    聂子陵抖如筛糠,他主子这是在告诉他,去,也许还有活的机会,不去,马上就要死。

    “是,主子!”桂九应承下来,马上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手腕和颈部,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执行圣旨。

    “主子,奴才可以做到!可以的!一定能说服东兴皇帝嫁女!”聂子陵吓得立马改了口,他算是认命了,伴君如伴虎,反正都是个死,他还不如去试一试,碰碰机会。

    待聂子陵离去,桂九道:“主子,聂子陵生性胆小怕事,让他去能行吗?”

    男人不大想开口,揉了揉眉心,痛得很。这世上有些事并非说得好就有用,他的兵力摆在那,只要他的老丈人比聂子陵聪明,就会懂了他的意思,不需要多说。无论聂子陵态度是硬还是软,都无所谓。

    他这会儿最想知道的除了他的妻如何了,便是晋阳王回京,会有什么大动作。

    韩晔不是装死吗,逼得他老丈人批准晋阳王提前回京。人都走到半路上,他又突然醒了,还真是巧得很哪!从他此前往西北调配粮草之行来看,东兴晋阳王并不那么简单。

    这盛京城瞧起来是平静得很,他却知晓有兵马暗中出城埋伏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似乎免不了一场混乱。他呆在这是非之地,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等他的老丈人允诺,他便能安心离开了……安心地回去,准备一场让他的妻永生难忘的封后大典。

    他的妻嫁给他时,婚礼太草率了,即便宾客满座嫁妆丰厚,可他什么都没有,还顶着别人的身份,怎么都不像是他自个儿的婚礼。

    想着想着,还真做起美梦来,男人的唇角难得带了丝笑意,又渐渐染上一丝苦涩——小疯子,想娶到你可真不易啊,脾气倔,吃软不吃硬,若是知晓两国边境几十万大秦兵马迫嫁,怕等不及入洞房,又得承你好一顿闹腾。

    桂九见状直叹气,婧公主快被逼得失心疯,主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让自家妻子承受生离死别之苦,再费那么大的周折逼她再嫁一回,千古未有之奇事,都从他主子这儿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