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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静谧的异常。
唯有皇上的呼吸是粗喘着的。
白瑾泽总觉得这次回来后皇上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这种‘好’又说不清道不明的。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连呼吸都不敢,皇上抚着眉眼,懒懒的挑眉看向皇后:“皇后,你觉得如何?”
“臣妾……臣妾……”皇后言语谨慎,不知如何应答:“臣妾怕无法担此任。”
“有何怕的,你办事我放心。”皇上似乎没想多说些什么,朝她摆摆手:“就这么定了。”
皇后怎能推脱和拒绝,只好拂身应着。
老皇上品了口茶让白瑾泽和琉璃退下回去好生歇息,似乎没有精力再与他们多聊。
白瑾泽二人退下。
但是白瑾泽依旧能够听到皇上询问皇后的尾话:“太傅今日可进宫了?”
“回皇上,太傅大人还不到进宫的日子呢。”这是皇后的声音。
不得不说,皇后和皇上的话让白瑾泽心生疑惑。
一块儿疙瘩揪在那里。
“瑾泽。”二人出了乾清宫后,琉璃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轻声唤他。
白瑾泽回过神儿来:“我送你回去。”
“嗯。”琉璃应着。
两个人并肩在御花园中散步。
宫中始终比宫外寒凉。
琉璃的指尖冻的发紫,两个人大氅的碰撞在一起,琉璃侧眸凝着他,他神色淡淡,如这漫天的雪一样,琉璃的玉指尝试着触碰白瑾泽的长指。
才一碰上,白瑾泽忽地将手挪开。
这一举动让琉璃有些讶然:“瑾泽。”
白瑾泽转身,面对着她,声音沉凝清淡:“在宫中,你还是叫我白学士,我叫你四格格,不要乱了名讳。”
“……”琉璃不解:“为何?难道你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微张的小嘴儿似梅花那般红润,那双清眸蕴着满满的期许凝着他,白瑾泽淡淡的扫过她的眸子,忽视她眼底的期许,声音有些薄凉,轻轻蹙眉,佯装一副全然不懂的样子:“什么关系?”
琉璃眼底的期许如被浇灭的火苗,唰的浇透了,还冒着袅袅的青烟,踉跄了下:“你说什么?我们没关系吗?在你的心中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白瑾泽偏头看着她。
“难道在……”琉璃才想说话,白瑾泽冷冷的打断了她:“四格格你回去吧。”
他佯装出一副没耐心的模样。
琉璃的心凉了半截,轻抖着睫毛,生硬的从唇齿挤出来一个‘好’字,有些狼狈的跑开了。
望着她萧条的背影,白瑾泽忍住上前追她的冲动。
在假山后。
一抹人影鬼鬼祟祟的藏匿在那里。
白瑾泽早已发觉了,所以才会忽然对琉璃这般冷淡的。
只要回了宫中,就代表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前面的路充满的坎坷和荆棘。
若是让人捏住把柄说琉璃被缅甸王子退婚实则是因为与他白瑾泽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感,那么这件事情就麻烦了,不但会损坏琉璃女子家的名誉而且还会让白瑾泽在宫中苦心积虑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
现在,白瑾泽正在爬坡的时候,怎能功亏一篑呢。
只能大功告成之后再好好的补偿给琉璃了。
*
永和宫。
芳嬷嬷老皮老脸的哈着凉气如一个走狗似的来到福晋元霜的面前。
元霜坐在妆奁前抿着胭脂红,自从永礼回宫后,每日魂不守舍的天天在书房住。
“福晋。”芳嬷嬷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四格格回来了。”
“什么,真的回来了?”元霜眉毛一簇,将唇瓣儿上的口脂拿下来,丢在铜镜上:“一个没人要的践货居然也好意思回来,被缅甸王子退了婚居然好意思回来!”
芳嬷嬷点头附和着:“是呢,谁知道她怎会有那脸呢?要是奴婢啊,早就一头撞死了。”
“践人总是不要脸的。”元霜冷哼着,满脸的鄙夷:“宫中正儿八经的格格哪个像她这样不知廉耻,到底是宫外的野丫头,以为挂个格格的名头就是格格了么?”
“福晋说的太对了。”芳嬷嬷讨好的捏着她的肩膀:“她现在脏死了,估计以后要老死在宫中了,谁会要她?一个被退婚的格格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元霜冷哼:“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就怕大阿哥不开窍,那心全都扑在小践人身上了。”
芳嬷嬷一副老脸笑盈盈的:“福晋可不要这么想,这男人啊都喜欢新鲜的,干净的,这大阿哥是最要面子的人了,就算他再喜欢四格格,他也会顾忌到四格格是被退婚的,到头来,这大阿哥再一细寻思,还是福晋又漂亮,又大方,而且还干净,到时候啊,心就不由自主的朝福晋靠拢了。”
这话说的元霜神清气爽:“但愿吧。”
“马上要过新年了,福晋定会心想事成。”芳嬷嬷的嘴巴甜的哟:“到时候啊,福晋再努努力,生一个伶俐的孩子,这大阿哥的心就被福晋抓的牢牢的了。”
元霜笑:“我也想和他生个孩子,不知他愿不愿意呢。”
“福晋貌美,大阿哥定会愿意的。”
元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冷笑。
琉璃伤怀,在琉璃殿静静的发呆,静静的坐着,宫女们给她端茶倒水也不吃不喝。
她读不懂白瑾泽的心,看不懂白瑾泽的情。
他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让她真的受不了。
难道,他也嫌弃自己是被退婚的吗?
那么,在宫外的那些温存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为了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吗?
想到这里,琉璃的心痛的无以复加。
藏书阁多了些许的书籍,是枫叶老先生闲来无事整理出来的。
“师父,徒儿回来了。”白瑾泽跪下,枫叶老先生苍老的背影在忙碌,这段日子,白瑾泽不再宫中,偌大的藏书阁都是由枫叶老先生一人来打理。
枫叶老先生转头,苍老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回来了?快起来,跟师父还这么多规矩,方才就听那些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说你回来了,为师就在这儿等你。”
“方才去了皇上那里。”白瑾泽起身,搀扶着枫叶老先生坐在长椅上:“师父近日怎样?”
枫叶老先生笑呵呵的:“挺好,挺好,你呢?”说着,神秘一笑:“四格格可回来了?在宫外,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有没有增进啊?”
白瑾泽局促的说:“还好。”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师父,皇上近日怎么了?为何徒儿总觉的皇上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呢。”
“咳咳咳。”枫叶老先生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你也发现了?其实我也发现了,听闻皇上这段日子精神抖擞,特别振作,白天不睡觉,这晚上也不睡觉,找人下棋,听歌舞,太监总管们困的直叽歪,困的叫苦连天的。”
“真是奇怪。”白瑾泽揉了揉侧额,他忽地想起来什么,道:“师父,方才徒儿离开乾清宫前听到皇上问皇后,太傅何时进宫,近日太傅经常进宫吗?”
他捋着胡子,白花花的睫毛一抖:“好像是,许是有朝政要谈吧。”
“那也太频繁了。”白瑾泽起疑。
“你还是关心皇上的,是不是?”枫叶老先生浑浊的眸子盯着他。
白瑾泽尴尬的起身,背对着枫叶老先生,眼眸望着外面:“没有,我只是关注太傅和皇后的动向,今日徒儿在搜集当年的证据。”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早已出卖了自己的情绪。
“你就嘴犟。”枫叶老先生戳着他的脑门:“他毕竟是你的皇阿玛。”
“师父。”白瑾泽的声音有些拔高:“徒儿只有娘亲。”
“你……还怨恨他?”枫叶老先生眼睛花了。
白瑾泽别过头,不作声:“我会为我娘亲报仇的。”
“也报复皇上?”枫叶老先生又问。
“师父不要管了。”白瑾泽没了耐性,但后又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太重了,有些惭愧的放低声音:“师父,徒儿不是有意的。”
他摆摆手,叹了口气:“为师了解你,你这孩子,心里有苦不说出来,就知道在心里藏着,为师老了,为师只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着你成家,生个孩子,为师就满足了,你这心里啊,有太多的事儿了,累不累啊。”
白瑾泽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枫叶老先生离开。
家仇,秘密,娘亲的遗嘱和交代让他这一生都谨慎的,小心的活着,处处处心积虑,不能在人前做最真实的自己。
就连感情也要遮遮掩掩的。
他觉得对不起琉璃,对不起师父。
据说,大阿哥永礼知道琉璃回来喝的烂醉如泥生生要去琉璃殿一亲芳泽。
他想念,想念的快要发疯了。
小奴才跟着大阿哥,他摇摇晃晃的跪倒在琉璃殿门口,捏紧了拳头疯狂的砸门:“开门,开门,琉璃,琉璃,我知道你在,你快开门啊。”
早已睡下的琉璃被这声音惊醒了,将烛光点燃,一个小宫女戳破了一点窗户纸,顺着小洞望去,回头说:“四格格,是大阿哥,他要进来呢,我们给不给他开门呀。”
闻言,睡眼惺忪的琉璃陡然精神了,从香塌上跳起来,差点儿磕着脑袋,赶紧阻拦小宫女,声音有些凉,带着隐隐的温怒:“不许去,嫌我身上的事儿不够多是不是,他愿意在门口发疯就让他发疯去,谁稀罕理他,去,把门再插上一道,让他使劲儿敲,他丢人,我不跟着他一起丢人。”
小宫女见四格格怒了,只好不作声,插上了门,将烛光调暗。
大阿哥喝的醉醺醺的,满口的胡话。
琉璃躺在香塌上心烦意乱,恨不得出去找元霜让她把大阿哥给拖走。
过了半个时辰。
琉璃殿门口出现了杂乱的声音,细细听来有女子的声音,琉璃竖着耳朵,想必是元霜来了。
小宫女在窗户缝那儿看,听他们说话。
“永礼,这不是永和宫,走,跟我回去。”显而易见,这是元霜的声音。
永礼起初还喃喃自语的不肯走,最后他们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渐渐飘远。
小宫女呼了口气:“四格格,他们走了。”
“恩,走了便好。”琉璃吐了口气,闭着眼睛睡不着,想一想,还是宫外的日子潇洒,快活。
烛,闪闪烁烁,终是灭了。
一行人把大阿哥扶回了永和宫。
元霜给他净面,净手,他摇摇晃晃的站着,脑子里没什么意识了,看着面前的人儿就觉得是琉璃的影子,模模糊糊,飘飘渺渺的。
“琉……璃?”永礼喃喃自语。
元霜的手一怔,苦笑:“我是元霜啊。”
“不。”他托起元霜的脸:“你不是元霜。”
说着,永礼借着酒劲儿狠狠的吻着她,没有耐性的他一瞬撕碎了元霜的衣裳,强势的要了她。
屋内,旖旎一片。
永礼,不管你把我当成谁,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是你的福晋,只要我能抓住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
早朝后。
都察院的人审理礼部尚书一案。
礼部尚书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坦白。
报备给皇上的内容如下:
礼部尚书张群风听信巫师迷信之说,搅乱朝廷之清水,为讨好奉承皇后,特寻巫师听他狂言,杀害并分尸五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只为要她们的五孔玲珑心来制成保持年轻的丹药,此举甚是残忍,大臣犯法,无所宽假,特削官剥禄,查封府邸,府邸内一人人等发配边疆,礼部尚书张群风于午时在午门斩首示众,巫师骇人听闻,残害女子,特行五马分尸之刑。
这日。
是宫中最血腥的一日。
午门前,雪,陡然停了,阳光躲到乌云后,似乎不忍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礼部尚书大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突突的囚服,以前他的官服上刺绣着锦鸡的图案,荣耀,大气,千人敬仰。
现在,因为走错了一步路,所以临死前却刻上了终身无法抹去的‘囚’字样。
祖祖辈辈,在他这儿,所有的荣耀化为了烟云。
“时辰到!行刑!”午门前的监斩官面容严肃,扔下了捏在手中的签令牌。
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再将口中剩余的半口酒喷洒在刀上。
礼部尚书闭着眼睛。
刽子手眼神凶狠,一刀下去,鲜血四溅,人头落地。
五马分尸——用五匹马分裂人的头部和四肢,又称‘四裂’。
午门前,五匹马强壮的马儿各自在不同的方向站好。
巫师的四肢和头用粗厚的缰绳缠在马的一边。
监斩官扔下签令牌的那一瞬,五匹马分别用力的朝五个不同的方向拉扯,直到巫师整个人四分五裂。
血腥味儿不断的蔓延,让人作呕。
听闻刽子手每每将人砍首后都会去寺庙跪在佛前忏悔,但,却依旧洗不掉他们身上的血迹。
皇后万万没想到礼部尚书在临死前居然把她拉下了马。
皇后和礼太傅在坤宁宫中急的团团转:“那个老不死的居然把我给拉下了马。”
“谁让当初他求你给他女儿寻名医,提供名字药材你不乐意了,而且你还威胁他要把他礼部尚书大人的位置给弄下来。”太傅慢悠悠的说着:“他现在走到尽头了当然要拉个垫背的了。”
“我该怎么办,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皇后面容焦灼:“在朝中,大家都知道我和礼部尚书走得近,这次我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恰时。
乾清宫派来一个小公公前来:“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他起身,见太傅也在,笑嘻嘻道:“原来太傅也在,是来看福晋的吗?”
“恩。”太傅点点头。
小公公转头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呢。”
闻言,皇后的身子一震,完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但是她依旧保持着面不改色的神情:“本宫马上过去。”
小公公退下了,自然也不会多嘴,毕竟他也想活命。
“怎么办?”皇后拉着太傅的手问。
“你先过去,我自有法子。”太傅满满的自信。
整理了下凤服,皇后屏住呼吸前往乾清宫。
果不其然。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大发雷霆。
一盏滚烫的茶杯砸在皇后的身上,烫的她的手生疼,她却不敢出声儿,只好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皇上气喘吁吁的:“瞧瞧你干的好事儿,你让朕如何息怒,竟然勾结礼部尚书让他去给你张罗那种事,皇后,你要不要脸!你还能不能做后宫之主!”
该死!
皇后哭哭啼啼,一脸的委屈:“皇上,臣妾冤枉啊。”
“冤枉?你何来的冤枉!”皇上挥起龙袖:“现在别跟朕喊冤,张群风人死了,死无对证,现在可是任由你怎么说!人在死前也吐善言,他怎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你,皇后,你真是愈发的放肆了!朕要废了你!”
太监总管的心一哆嗦。
听及,皇后凤体倒在地上,急忙爬过去叩头:“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呢,皇上息怒啊,请皇上明察。”她一下下的磕头,把额头磕出了血!
“朕非要废了你!”皇上龙颜震怒,谁也劝不住。
此时,一个公公进来,颤颤巍巍的说:“皇上,太傅大人来了,说是来送东西的。”
闻言,皇上顿了顿,拧着眉,思忖了片刻:“让他进来。”
“是。”
太傅一袭官服,挺胸抬头,拂袖而跪,声音厚重:“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他再触及到皇后时,故意佯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来:“皇上莫非有家事?那,微臣改日再来?”
“无妨。”皇上捏了捏眉心:“你听听也好,朕要废后。”
太傅心中惊愕,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暴怒,居然要废后。
若是真的废后的话对他可不利啊。
“皇上怎会有如此想法。”太傅挺直腰板,双手抱拳:“不知皇后娘娘做错了什么?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皇上懒得说,冷哼一声:“还不是礼部尚书的事,她不配当皇后,让天下人耻笑!”
闻言,太傅一副沉稳的样子道:“皇上,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太傅起身,从袖袍里拿出来一个瓷瓶递给了太监总管,太监总管放在了皇上的檀木桌前,他慢慢道:“皇上,若是废了皇后才会让天下人耻笑啊,皇上不妨想想,天下人怎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何况礼部尚书已死,他的话有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死前胡乱的攀咬皇后又是何意,若皇上真的废后了,天下人定会认为皇后不贤,朝廷会乱,后宫会乱,这样对皇上的江山社稷也不稳啊,更何况现在几个阿哥都要封爵,若真的废后了,大阿哥今后该如何在宫中立足。”
“就算此事和皇后没有直接的关系,那也少不了她的事儿,朝廷都知道礼部尚书和皇后走得近,难道朕能堵住他们的嘴?”皇上掀起眼皮问。
太傅道:“皇上若真的废后了,那么,朝中的人才会认为皇上此举更加笃定了他们心中所想,现在皇上要做的是堵住悠悠之口啊,俗话说,家口不可外扬,皇上私下如何惩罚皇后都行,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多少要顾忌一些皇家颜面。”
“那……太傅是何意?”皇上思来想去觉得也有道理,现在的龙怒差不多消了一些。
-本章完结-